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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2 第 10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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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2   第 102 章

第一百零二章

賀蘭定對花錢買官不感興趣, 眼下他只想把雍州來使給應付走。

好在這個使者對懷朔鎮非常厭惡,說是懷朔的空氣中都有羊屎臭,多待一秒都是臟汙了自己。

因此拿到賀蘭定的方子後, 便立刻馬不停蹄的返程了, 連同賀蘭家置辦的一馬車的禮物一起走了——這個時候倒不嫌棄懷朔的東西臟臭了。

“何先生, 到了朔州, 咱們要把牛車賣了不?”車夫一邊趕車, 一邊詢問——買牛車的錢可不是何先生自己掏的腰包。

“嗯。”何純在馬車內翻看賀蘭定的信件,胡亂應了一聲車夫。

車夫翻了個白眼,對於這種情況早就習慣。心中卻是不屑:說起來是什麽世家貴族, 其實不就是個破落戶, 裝什麽裝呢?不都是給皇甫家當狗麽。

車夫是皇甫家的仆僮, 心裏卻看不上給皇甫家當門客的何純,只覺得何純不過比自己多識了幾個字,本事可不見得不自己強。

何純不知道車夫對自己的腹謗,此時他被賀蘭定的信函吸引去了全部的心神:這胡兒的字竟然比自己還好上許多!

雖然心中不願承認, 可是看著一紙形體端莊大氣的字跡,何純心中嫉妒得冒泡, 就連自己把信函捏得變形都沒有發覺。

何純出生寒門, 自詡與陳郡何家有些關系,其實家境貧寒,幼年連讀書都艱難,更沒有名師指點自己的書法。

以至於現在連一個北地胡兒的字都要比自己好上許多!

何純的註意力全在賀蘭定的筆跡上,以至於書信中寫了什麽, 制造潤膚乳的方子具體寫了什麽, 他一個字兒都沒能進腦子——嫉妒占據了他腦子的半壁江山。

賀蘭定還不知自己的字跡給雍州來使帶來了怎樣的刺激, 目送雍州的隊伍駛出城門後, 賀蘭定屏退左右,孤身一人悄摸摸往大將軍去——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

“舅舅,雍州那邊來人了。”一見面,賀蘭定就將來龍去脈一一道來。當然,後續阿史那虎頭準備攔路打劫的事情,賀蘭定是一個字兒也沒提。

段寧眼皮兒掀掀,丟下手中茶碗,淡淡道,“早就知道了。”那麽一隊人馬進城,作為鎮將的段長怎麽可能不知道。

“你倒是沈得住氣。”段寧語氣有些不悅——要不是阿爹攔著,自己都提著刀要去給自家外甥撐腰了。

誰知,皇帝不急,太監急。

啊呸!自己才不是太監。

瞧著舅舅神色變化,賀蘭定心裏一暖,連忙解釋,“我本來昨天晚上就想過來向阿翁和舅舅稟告此事的。”

“但是,後來仔細一想,覺得不妥。”賀蘭定將自己的顧慮道來,“涉及皇家爭鬥,卷進去沒好事兒,舍了我一個倒也罷了,不能把舅舅你們拖累進去。”

賀蘭定不拿著這事兒請教段家,以後便是出了什麽事兒,也是賀蘭定一個人的責任,不會太過牽連段家。

聞言,段寧長嘆一聲,“還是你想的久遠、周到。”

昨日自己乍然一聽雍州的事兒,第一個反應就是:竟然有人敢欺負我外甥?不想活了?!根本沒有考慮到這背後錯綜覆雜的關系。

“倘若不是阿爹點醒我,我已經急沖沖過去,恐怕就壞事兒了。”阿翁和外甥都想到的事情,唯獨自己沒有想到。段寧有些低落。

賀蘭定笑道,“舅舅你這是關心則亂。”

“你別寬慰我。”段寧擺擺手,他知道自己的腦子裏缺了那麽一根弦,並不適合在官場上沖鋒陷陣。

說罷,段寧又問,“這事兒便這麽算了?”

“不然還能怎麽辦?”賀蘭定苦笑,“他是皇家姻親,我賀蘭算個什麽呢。”強權之下,只能夾縫中求生存。

段寧也憋屈,但是面對太子的舅爺,他也沒辦法幫大外甥報仇雪恨。

賀蘭定拍拍手,樂觀道,“但是,也沒什麽大不了的。我總不能把天底下的錢全都賺光了吧。”

“你倒是想得開。”段寧還是過不去這個坎兒,覺得憋屈。

賀蘭定卻知道這天地下憋屈的事情多著去了,倘若一直糾結不放,最後苦的還是自己。

賀蘭定道,“咱們盡管把懷朔經營好了,屆時,咱們有錢有糧,有馬有人,誰不高看咱們一眼。”賀蘭定如此安慰著舅舅,心中卻充滿了危機感。

只是,越焦急越要沈住氣。

段寧被賀蘭定描繪的美好未來打動,心裏的惡氣也散了不少,小聲嘀咕道,“不過是個小太子,真能翻天了不成。陛下又不是就這一個兒子,而且陛下正值壯年,且輪不到這些魑魅魍魎唱大戲呢。”

段寧卻不知,他口中那正值壯年的陛下已然步入了人生的暮年,一場腥風血雨已然在洛陽城的上空醞釀。

不過,洛陽城的風雨暫且影響不到敕勒川草原。寒風獵獵的懷朔鎮上,忙碌的人們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:春天春天快快來,羊兒脫毛,我賺錢!

去歲冬季攢下的羊毛原料已經見底,就等著新羊毛“下鍋啦”!

“你去聯盟那邊登記沒有?”阿荻一邊紡線,頭也不擡地問。

鮮於安盤腿坐著吃茶,一邊將饢餅撕成小塊兒丟茶碗裏,一邊回道,“登記了。”

阿荻:“領了多少?”

鮮於安:“八百件馬甲毛坯。”

阿荻:“就這?沒其他的了?”說著說著,阿荻有些生氣,丟下手裏的紡錘,氣鼓鼓道,“你怎麽辦事的啊?我問一句,你才回一句,累不累人啊。”

“你行你來!”鮮於安也火了,在外頭受氣,回家還要受婆娘的氣!

“我當然行了!”阿荻也不服氣了,大聲嚷嚷道,“以後家裏這些事兒都歸我管了。”說著,起身搶過鮮於安手裏的茶碗,推開鮮於安,“你去繞毛線!”

“憑什麽啊?!”鮮於安驚了,自己就是和往常一樣隨口兩句,這婆娘怎麽還當真了呢?

“憑我比腦瓜子聰明!”阿荻算是看明白了,自家漢子腦子不行,根本跟不上眼下懷朔的發展形勢。

“以後你就在家紡線織布。”

鮮於安炸毛,“我不要面子的啊!”

阿荻理所當然道,“你鉆氈房裏幹活,又沒人知道,旁人只會覺得你在家享福了。”

鮮於安:......謝謝你考慮如此周到。

阿荻繼續道,“我看你也不耐煩應酬外頭的那些生意上的事情,不如就交給我來吧。”

鮮於安心動了!

他是真不耐煩那些,一套一套的,幹什麽都要個流程,以前哪有那麽麻煩。

“可是......”鮮於安磕巴著舉起自己蒲扇般的大手掌,“這手能紡線不?”

阿荻驚了!沒想到自己就習慣性懟一懟自家漢子,想刺激他積極上進些,沒想到他竟然當真了?!

阿荻也心動了,趁熱打鐵道,“不會紡線也沒關系,我養你!”以後部落的話語權可就在自己手裏了。

說著,阿荻將奶茶碗又塞回了鮮於安的手裏,柔聲道,“吃吧吃吧,吃完睡會兒,在外頭幹活兒累了。”

看著自家婆娘溫聲細語的樣子,鮮於安頭皮發麻: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嗎?!

阿荻可不給鮮於安反悔的機會,起身準備出發。

“你去哪兒?”鮮於安心中不安。

阿荻道,“去鎮上看看。怎麽就分配了我家八百件馬甲胚子,和去年比,沒增加多少啊。”可是部落裏的羊可多了不少。

如今懷朔鎮的羊毛生意由大聯盟統一管理,各家各部落只負責養羊或者生產制造,銷售環節則是把控在聯盟手中。

外來商人到聯盟訂購產品,聯盟統計需求數量,比如,毛氈馬甲胚兩萬件、毛線帽子五千個等等。

聯盟辦公點外每天都會有需求量的實時更新,各家工坊則可以去聯盟登記領件,比如今日鮮於安就領回來“毛氈馬甲胚八百件”的分派任務。

各家工坊按照分派任務生產出產品後直接交給聯盟,一手交錢,一手交貨,降低了生產投入風險的同時,也不會有被賒賬賴賬的危機。

目前看來,這種生產銷售模式對整個懷朔的羊毛產業是利大於弊的。

阿荻領著族中人手趕到懷朔鎮時已經過了晌午,晴朗的天空一下子陰雲湧動,氣溫一下子低了許多。

只是,再冷的北風也壓不住懷朔羊毛大聯盟的火熱盛況。

工作人員站在高凳上指揮全場秩序,“大家不要著急!不要著急!派件量還有很多,聯盟會給大家兜底。”

這邊喊著話,另一個工作人員掛出了最新更新的產品需求數量,“圓形毛氈坐墊胚子一千件。”

“坐墊胚子是什麽?”新產品,大家都沒做過,一時有些猶豫。

“你家做過嗎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接不接?”

“不知道呢。”

眾人正猶豫,一個響亮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,“鮮於部落接了!”正是阿荻。

隨同而來的族人忍不住提醒,“主母,這玩意做不出來怎麽辦?”

“不會的。”阿荻自信滿滿,倒不是對自己的手藝自信,而是對聯盟信任——他們決計不會派出讓人幹不了的任務。

果然,接下單子後,工作人員就把阿荻領到後間,雙方簽了協議書後,聯盟的人便拿出一個樣品遞給為首的阿荻,“這個就是坐墊胚子。”其實就是個圓扁小凳的模樣,比普通的氈毯厚上三四倍。

“這得不少用料。”阿荻掂量著坐墊的重量。

工作人員笑道,“放心,不會讓你們吃虧,用料多,價錢自然也高了。”

“哎!”阿荻高興應下。又問,“咱們生產的這個是毛坯,後續是不是還要有別的加工啊?”

“那自然是有的。”工作人員說著遞了一張卡紙給阿荻,提醒道,“卡紙上是坐墊的尺碼,直徑、厚度、弧度都有要求,要按照這個來。”

“哎!明白!”阿荻仔細記住卡片上的數據,又將卡片小心收好,不死心地繼續問,“後續是怎麽加工?給誰家幹啊?能給咱們鮮於家做嗎?”

工作人員約莫還沒遇到阿荻這般難纏的,其他人家都是接了訂單就馬不停蹄地回去趕緊開工,沒有誰像阿荻這樣問個不停的。

想到郎主對他們的要求:耐心、熱心、細心!工作人員耐下性子解釋道,“這我們就不知道了,您要是實在想接這個活,不如請你家首領去賀蘭部落談談。”

“不能我去談?”阿荻道,“我可以做主。”

工作人員笑笑,“自然是可以的,只要能做主就成。”

阿荻心裏有數,帶著族人走出聯盟,雄赳赳氣昂昂地往賀蘭大宅去。

“這不好吧。”族人勸阻,“要不要回去先稟告一下郎主。”

阿荻道,“不用。以後羊毛生意的事情都歸我管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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